*** 經常思考死亡有利於正念的培養

對於不是超凡入聖、尚在輪迴中的眾生來說，他不會知道在死亡後會再出生到善界或是惡界，不確定再出生後是否還有聆聽佛法和培養正念的機會。

死亡奪走了上一世的一切，就如同人在今生出生時，不記得自己前世是誰，在何處，做過什麼事。同樣，這一生無論做了什麼善事，造了什麼惡業，即使是一個以家庭背景為榮，享盡榮華富貴的人，一切財富、榮譽、名望等等都將消失，沒有餘留延續到下一世、此生和下一世不存在任何關連。

了悟究竟真相的本質，將不再執着於因因緣條件聚合而出現的法相為眾生、人、我。即使生起又消失的記憶，也只是一種名法，正念覺知名法和色法的特性，直到智慧明了法的本質，明了一切法剎那死亡的本質，才能脫離對眾生、人、我的執着，因為死亡有三種:剎那死亡、世俗死亡和斷滅死亡。

剎那死亡 是法的瞬间生滅

世俗死亡 就是眾生一生一世中的死亡

斷滅死亡 即阿羅漢的涅槃，阿羅漢在死亡後即不再出生。

*** 生命的存在僅在一瞬間

多學習、多討論佛法，目的是為培育了解對此時此刻通過眼、耳、鼻、舌、身、意出現的法相特徵的正見正念。即使你已經一次又一次地這樣聽到過，也必須思索並了解真正出現於當下的每種法相的性質。正念必須意識到這一點，否則就不可能研究和思考那日復一日地、正在不停生起滅去的法相的無我本質特性，也就是名法和色法的時時刻刻都在生起和消失——本來沒有，一瞬間生起，然後又什麼都沒有了。

每個人都知道，那些曾經發生過的快樂或悲傷的事都已經消失了，只剩下現在這一刻。還有人說，下輩子不想再遇見這個人那個人。如果他懂得佛法，就不會這樣想，因為我是這個人也僅此一生，下輩子不會再有這個在這輩子裡被理解為我的這個人了，也不會再有那個人。當一個人死去的時候，他作為一個人的存在以及他這一生的一切就徹底結束了，下一世的生命完全是另一個新的開始。

所以，不必擔心下一世還要再見到這個人，或者那個人。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所有形成這個人的不會延續到來世，如果對某個人還有怨恨或不滿，請理解，現實中，根本不存在這個人，每個生命都只存在一瞬間，真相是只有名法和色法，也即是心、心所和色法在生起和滅去。

*** 歡樂或痛苦都是心裡的念頭

問:老師說過，歡樂與痛苦都是心裡的念頭，現在我還是不太明白。當痛苦的時候誰會樂意去想着痛苦呢？老師說苦是由念頭引起的，那麼是什麼導致痛苦的思想呢？

老師:不是要去想導致痛苦的事，而是出現了讓你思考的因素，思考導致了痛苦。

問:意思是因為發生了一些事故，例如財產丟失。或者輸掉了賭注回到家後感到痛惜，認為這一切都是我所失去的，這麼說輸了賽馬是痛苦的一個因素。

老師:如果你不去想輸去賽馬的事，會痛苦嗎？

答:沒有痛苦。

老師:當在看到、聽到和思考時，智慧能夠知道在思考時是心的功能在思考各種事物，然後心就滅去。在想着賽馬的那時，可當時並沒有馬，只有對馬的記憶導致的痛苦。因此，痛苦是因為思考不愉快的事情而產生的，而快樂則源於思考令人愉悅的事情。

*** 活在想象的概念世界裡

佛陀告訴我們，即使看見某個東西也只是一時的，當在看見時，知道這只是「看」，不管是看到可喜的或是不可喜的，看後就已經沒有了，明白了這一點，就不會執着、沉迷於心所造作的幻象中。

智慧真正清楚地知道當把外面的世界看作有很多人是因為思想，如果看後不去想它，會有很多人嗎？但是因為自無始以來已經累積了思想的習性，因此看見後會立即思考，這取決於有什麼樣的想法。即使我們看到了同樣的東西，每個人也會根據累積的習性而產生不同的想法。例如，如果有人看到一朵花並喜歡它，認為它很美，而另一個人卻說它不美。所以美不美，各人有各人的看法。

因此，現實世界是出於每個人的思維造作而顯現的概念世界。當智慧真正認識到名法和色法的特性時，就會清楚地知道，在那一刻，只是名法在體驗的一個所緣對象。無論那個所緣對象是什麼，當你了解心、也即是名法的本質時，你就會知道所有人和動物的故事並不真實存在。

在感到痛苦和焦慮時可以理解是因為自己的想法而受苦，當你觀看你喜歡的電視節目時，你感到快樂，因為思想跟隨所見的影像去思考，所以，無論你在哪裡，你都處於思想的世界裡。每一瞬間的世界都只是一個個名法的出現，它們通過眼睛、耳朵、鼻子、舌頭、身體來體驗出現的所緣對象，然後經過心的造作將它們思考為各種故事。

*** 在眼耳鼻舌身意中找不到一個我

阿難尊者說……

尊者優陀依，有一位求木者，出門尋樹心，他手持利斧，進入森林，發現一棵高大挺拔、枝繁葉茂的香蕉樹。他從樹根處砍伐，削去頂端，剝去樹皮，香蕉樹上連木片都找不到，怎麼能有樹心？

優陀依尊者，比丘無法在六根觸處中找到自我或真我亦然。如此觀照，則對世間再無執着，不執着則無掙扎，不掙扎則必證涅槃，感悟諸漏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辦，不受後有。

經文的最後部分，阿難尊者說道:「優陀夷尊者，你看，這個人想要樹心。他去尋找樹心。他拿着一把鋒利的斧頭走進樹林，在那樹林裡發現了一棵又大又直、很茁壯的香蕉樹。」雖然是芭蕉樹，但是因為是聚集在一起的，所以還是有一個樹的形狀。

「他砍斷根部，然後削掉末端，之後剝去樹皮」，意思是你必須把以前緊緊抓住的觀念去掉，這些觀念它們以物體、人物、形狀的形式聚集在一起。「連香蕉樹的樹皮都找不到，如何能找到堅實的樹心呢？」這樣才不再執着於是香蕉樹了。就像一整頭牛如果你還沒有剝掉皮，沒有被割切開肢體，它看起來仍然像一頭躺臥的牛。只要所有的色法都還聚集在一起，就記住這個樣貌，這個形狀，並且仍然將該事物視為是人物是個體。只有當你如實地了解事物的真實本質時，那時才會放下作為眾生或作為人的真實本質的執着，就像剝開香蕉樹的樹殼，卻找不到樹心一樣。唯有真正知曉實相的法性時，那時才不會將法性執着為動物、為個人。

「優陀依尊者，比丘不能以六處觀想自我或自我的事物。」在六處之中根本沒有一個我。眼睛是六處之一，色塵只是在眼處顯現出來的被看到的法。當你在看到一個人坐着時知道那是一個人，那時即使你會否認說那不是一個人，但那也只是你自己的一個想法，而在實際上並不真正知曉那不是一個人的真相。只要各種形體仍然聚合在一起，就被視為某種姿態、某種形狀，並且仍然認為那東西是物體、是個人。

智慧能了知在看的那一刻，只有被看到的色塵出現而已，但它被記憶起來，之後的心去思考這個色塵而形成各種概念。實際上，即使在思考或記住時，也仍然是名法在思考或記住，並不是有一個人在思考、在記憶。

在耳識聽到聲音時，亦不會殘留下眼識所見。留下任何看到人們坐着談話或說話的記憶，因為那時具有意識功能的心只意識到所聽到的聲音，知道有聲音是一種具有「知道」功能的元素生起，之後，心根據聽到的高低音調來思考各種意思或故事。只有智慧知道這個真相。

當你了解一切事物現起的本質只是名法和色法時，原來執着於有個我和對事物本質的錯誤觀點都會因此而減輕，把不同的色法混合為一體而深深執着的錯誤記憶也會慢慢消失，然後就會明白「內心平靜」的意思。是因為心智不再向外去涉足外間世界，也就是降低執着於人、我、動物，不再有一個曾經充滿了被認為是這個人或那個人、這個物體、那個事物的恆常的外在世界。

只有當智慧生起時，智慧在那一刻清楚地知道真相才能內心平靜，因為沒有人、動物或物體。心所以不平靜，是因為有很多人、很多故事。看到一個曾經有過感情的人，或者有過某些恩怨的人，才只見到就會聯想成為很長的故事。但如果是一個你從未認識的人，看見時思索會很短，或許只看一眼就過去了，沒有延伸出各種故事。如此，信息以同樣的方式在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和意識中重複出現，但即使是這六識里也不是有一個「我」的存在。

*** 當心存疑慮時如何能了解四聖諦？

有一次，阿難尊者和優陀夷尊者住在廓桑比城附近的犍陀寺。當時，傍晚時分，優陀夷尊者從休息處出發，前往阿難尊者的住處拜見他。與阿難尊者交談，說完之後，便坐到一邊。然後他對阿難尊者說:

尊者阿難，此身已由世尊宣說種種隱喻，如此，此身無我。同樣地，即使此識心亦可宣說、指定、揭示、分類、顯現、知曉。即使出於此因，靈魂亦無我。如是？

當還未透徹領悟解佛法的本質時，心中仍有疑慮，當一個人仍心存疑慮時，他如何能了解四聖諦？要進入哪一扇門？因為進入這扇門的意思是指，當出世間心生起時，便能證悟涅槃。

出世間心能生起之前，欲界心必須先生起。這取決於欲界心以四念處中的哪一個為對象。但這並不意味着，如果不清楚地了解色、受、想、行、識的特性，了解諸法無我就能入佛門，就能證得四聖諦，覺悟涅槃的特性 以涅槃為對象。

要了解此身非我…即使心識也非我，也必須在正在看、正在聽、正在嗅、正在嘗、正在知觸和思想時，考慮色法和名法的特徵。現在正在看、正在聽、正在嗅、正在嘗、正在知觸和思想，色法和名法正在生起滅去，儘管此識心亦是非我的，而要理解和體會所有法是無我的特性是很困難的。

*** 破除錯誤觀點的是智慧

問者:佛陀在《正知法》經文裡揭示，當我們站立時，我們知道我們站立着。當我們行走時知道我們在行走。坐着的時候，要知道自己是坐着的，或者彎腰或者伸展，要注意這些不同的姿勢形狀。如果說在走路時知道自己在行走，那可以說這是對行走的“色”的一種修行嗎？

答:如果沒有色，會有行走的色嗎？

問者:沒有。沒有色就一無所有。

老師:每種法都有自己的特點，可以用不同的方式來認識。色無論在坐、臥、住、行所顯現的形相，必定是通過眼、耳、鼻、舌、身、意其中之一，不可能隨人心意的顯現，它是無我的。

問者:修行的人是刻意這麼做的，因為注釋里也給出了一個比喻:從任何一扇門進去，也可到達城市的中心。因此，他只修煉身念住，對其他的念處都不重視。

師:研習阿毗達摩内觀智慧或看注釋的時候，必須理解，那種真正能夠捨棄將諸法視為自我、有個體的錯誤見解的智慧，究竟是一種了知了什麼的智慧。

上段經文的意思是，當走路的時候，意識到我在走路。事實上，那時並沒有一個我，真相是只有色。在覺知行走時身體所呈現的形態特徵的同時，也是對身體的正念。但我們無法強迫我們的念時刻都在意識到身體上出現的色相，因為念是無我，非能依個人的意念生起，並意識到當時出現的任何色法或名法現象的特徵。只有智慧知道通過眼、耳、鼻、舌、身、意六個根門出現的色法和名法的實相特質，能清楚地知道它們不是有真實的自我。

法相分為色法和名法兩種，當一個人不清楚地了解色法和名法的特性時，則會仍然堅持色法和名法是我的，是有人、我、動物的存在。

*** 執着於五蘊產生痛苦

問:從學習晨禱的經文得知，苦諦是指執着於五蘊，從而產生痛苦……這是怎麼回事？

老師:苦是毫無疑問的，當一個人不知道所顯現的佛法的真實本質時，他就會生喜惡的心，而快樂或悲傷也是一種痛苦，因為那時的心並不因為沒有煩惱而平靜。

只要智慧還未生起，就不知道善心與不善心的不同。每個人都喜歡貪婪，無法停止對滿足貪婪的追求，直到智慧能夠分辨出沒有貪婪和有貪婪的心之間的區別。當智慧未生起，貪婪令人喜悅、渴望、滿足、執着時，人便滿足於貪婪，而貪婪就是一種煩惱，而這些永遠無法得到滿足，無論是通過眼、耳、鼻、舌、身或意，沒有意識到當時它是無常的、是苦的或危險的，所以說執着於五蘊就是苦的。

問:假如我們在接觸到某種事物時小心謹慎，比如當眼睛看到某種景象，或者耳朵聽到某種聲音時，如果能當時保持正念，就不會有滿足感或不滿感。

老師:沒有人能夠小心謹慎或強迫正念生起。當正念生起時，人們知道有正念生起和沒有正念生起的區別。

問:這麼說，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修行正念的目的，主要是為了消除痛苦。當智慧生起時，痛苦就被解脫了。

老師: 消除痛苦是一件難以做到的事，必須直到智慧逐漸的發展，首先要放棄對眾生、人、我的執着，和對法懷疑的錯誤觀念。那些經常培養正念的人知道正念和智慧僅能一點一點逐漸訓練和發展，因為在每一天的生活中，無知的心生起超過善的心，過去世如此，這一世也一樣。

問:我想原因是，當我們遇到某些事情時，我們往往會失去理智。

老師:這是正常的，當心智還不夠強大時，正念不可能立即生起。

問:凡夫的五蘊與阿羅漢的五蘊是一樣的，而五蕴本身就是无常的苦，然凡夫對五蘊充滿執着，導致痛苦。那如果我們在眼睛看到某個所緣對象，或耳朵聽到聲音時，很小心的刻意讓念生起，這是培養正念的正確方法嗎？

老師:正念的正確修行，是知道一切法都是非我，並且知道正念何時生起、何時不生起，正念的生起是自然的，但如果有一個刻意去關注的自我，那就偏離了正念的本質，不是正念。

問:我想問一下對正念的發展，如何培養正念？

老師:念生起時認知到出現的任何法相，並考慮該法相的實質 (不是在心裡用語言思考) ,認識到心在認知狀態，以及非認知的狀態，這是對所出現的法相本質是無我的研究。

問:在睜開眼睛看到時，不要去在乎看到什麼，對嗎？

老師:阻止心的生滅延續是不正常，當正念生起時，正念對當前正出現的任何法相實質是自然而如實的覺知。

*** 只有一種色可以被見到

問 :我讀過《阿毗達摩藏》第二卷《蘊分別》中的二十八色，包括不可見色、不可觸色、微細色、遠色等等，想進一步了解。

老師:色一共有二十八種形態，而可見的色只有一種，即眼睛所見到的色塵。另外有 11 個可以接觸的色，即 1 個聲音、1 個氣味、1 個味道、3 個透過身體可接觸到的色 (軟硬、冷熱、鬆緊) 、1 個眼淨色、1 個耳淨色、1 個鼻淨色、1 個舌淨色、1 個身淨色。這11種色是可以接觸但看不見。上述這12種色稱為粗糙色，因為這12種色有一種能夠接近、可以被考慮和理解的形式。其餘的 16 種色不可見，也碰觸不到，是細微的色，也是一種難以驗證和理解的色。

佛陀所闡釋的佛法的真實本質，那些修行正念的人可以證悟法相生起時的真相實質。 但這是一個非常精緻和深奧的事情，例如通過眼睛呈現的只是被見到的色塵，眼睛看到的是那個可以被看到的，這個說法聽起來應該不難理解，但看見並不代表在看見的時候知道真相的事實，如果那個人沒有修習正念，一直到他的智慧變得敏銳和鞏固，就不會如理作意的了解出現的色法和名法，因為在眼睛看到時，肯定是有色塵被看到，但我們看到的是人、動物和物體，以致產生色塵是什麼樣的？它看起來像什麼的疑問。

色塵是什麼樣子？色塵是在睜開眼睛後，想都沒想的就看到了的、被稱為是眼識的所緣的可見现象，這些睜眼就見到的所緣就是色塵的真實本質，是呈現在眼門的法相。

因此，當念住尚未生起時，人們還不能真正地記住、研究和思考色塵的特性，不了解它只是眼睛所看到的事物，因此無法放下對所看到的人、動物和物體的執着。